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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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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後亦軒回到醫院看桑檸。他輕輕拉開門,向裏面先看了一眼。只見桑檸正安靜地躺著,琬亭坐在她的身旁,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葉阿姨。”他進門,輕輕喚了聲,慢慢地走到病床前在桑檸身邊坐下來, “您還沒吃飯吧,桑檸交給我來看著。”桑檸正酣睡著,琬亭點了點頭,幫她掖了掖被子,便走了出去。

亦軒目不轉睛地看著桑檸。

她的額頭上纏著幾圈厚厚的雪白的繃帶,滲透著殷紅的血跡。雙目緊緊闔著,蒼白的面龐一臉安詳。蘭蕙的話在他的耳邊回響:

“桑檸她可以做到無私地愛,默默地愛,不求回報地愛,我不能理解也做不到她那樣的境界!可是她又得到了什麽呢?被遺忘、失落、心碎,看著自己愛的人守在別人身旁還要無怨無悔,還要祝福……”

“桑檸那麽愛你,在你身邊那麽痛苦,你即使不肯回應她的愛,也不至於吝嗇到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你母親隨便找個借口趕出XS也不伸出援手!”

“是的。她愛上了你。瘋一樣的,沒有理由和邏輯。”

“你真是個傻瓜,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桑檸愛你,除了你自己。”

……

他的鼻子突然一酸,眼淚就要流出來。他擡起頭,望著天花板,努力使它又流回去。桑檸安靜地躺在那裏,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其實他現在想想,除了極少的時候,通常她都是這樣,像一朵小茉莉花,靜靜地躲在墻角盛開,微小得似乎不忍心打擾整個春天的姹紫嫣紅。他的目光過去在她的身上停留得太短暫了,以致於到了如今一刻也無法離開,仿佛要把過去欠下的一起補回來。他的心裏在怨恨,在懊惱。當初怎麽可以還曾經懷疑她進長河集團的目的是幫助瑷蓁報覆。這時,她的手從被窩裏露出來,那只纖巧的,白皙的手,會在點點湖給他畫畫,會教小尼克羅斯疊紙船的手,還會奮力一撲,在他的車下救出那只可憐兮兮的流浪狗的手。一股熱浪在他的心中翻騰,驅馳著他伸出手去,輕輕地握住那只,想給它傳遞一點溫暖和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桑檸睡醒了。睜開眼睛,只見亦軒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她一驚,本能地縮回手要坐起來,剛嘗試著,卻發現身體軟綿綿的,像棉花一樣虛弱無力。亦軒趕緊扶住了她。她驚惶地看著他那雙寬大溫暖的手掌停留在自己的肩頭,一雙清澈的眸子仰望著他,身體像被電擊一樣不能動彈。

亦軒微微一笑,把她在床頭安頓好後說:“睡了這麽長時間,一定餓了。我去給你買吃的。想吃什麽?”

桑檸撲閃著眼睛,慢慢地方才發現自己真實地躺在醫院,而不再是在做夢了。半晌後她低聲說:“我想吃——糖炒栗子。”

亦軒微微蹙眉:“你剛剛做過手術,不能吃這些東西。”

桑檸無可奈何地一笑:“那好吧。你就給我買法式的小蛋糕好了。”

亦軒沈默了片刻,說:“你等著,我去給你買,很快我就回來。”

說罷,他起身向外走,每走一步,他回過頭去,桑檸那雙明澈的眼睛也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亦軒出門正碰上宛亭。聽說他去幫桑檸買吃的,宛亭給他看了看手裏的粥,說:“我已經買了。如果你現在方便的話,我想麻煩你去趟桑檸住的公寓,幫她把她臥室的枕頭和水杯拿來,謝謝你。”

亦軒走進桑檸的房間。迎面飄來一陣檸檬味的清香。他打開客廳的燈,屋子裏灑下一片桔黃色的燈光。聽到人響,小狗波兒汪汪地叫起來跑出來。看到亦軒,它仍舊戒備地大叫,卻停駐在臥室門口不敢向前。

亦軒走向它,慢慢地在它面前蹲下。波兒似乎看出他並無惡意,骨溜溜地轉著眼珠子打量著它。

“你的主人生病了,沒辦法回來看你。”他說,“你一定餓了吧。我給你找吃的。雖然沒有你的主人周到,但是你就將就著點吧。”

波兒有了吃的,在墻角咂巴著嘴不叫喚了。亦軒推門走進桑檸的臥室。房間很小,裏面所有的家具也都很小。小小的木床,小小的衣櫃,小小的書桌,小小的臺燈,小小的畫架。

他伸手拿起那個橄欖綠的枕頭,轉身到櫥櫃裏找水杯。等他再次回頭來,目光落到了畫架上。他吃驚地走過去。他記得桑檸曾經給他畫過一幅畫。可是等他翻開畫架邊的一摞紙,完全被眼前的景像驚呆了。

一幅幅畫,從P大的網球場到長河集團的辦公室,仿佛記錄了他的前世今生。

瑷蓁相冊裏的那幅素描閃現在他的腦海。他記得當時自己是多麽訝異於那幅畫對自己的捕捉。原來,那竟是桑檸的傑作。

瑷蓁遠比他知道得多。

他伸手去翻最近的一幅,日期是一個多月以前。

她顯然已經很久不畫了。為什麽?

他再往後翻了翻,書琪的臉便出現在他的眼前。

亦凡在傍晚得到了桑檸受傷的消息。那時遠峰也正巧在家,聽說此事後便和亦凡一起去看她。

到了醫院門口,遠峰拎著水果籃走在前面,亦凡跟在他的身後,走向桑檸的房間。

走到房門口,遠峰剛要伸手去拉門,突然後面傳來一個聲音:“請問你們是?”那是一個很婉轉動聽的聲音。

遠峰和亦凡同時回過頭去,只見一個中年婦人手裏拿著一杯滿滿的開水,一臉微笑地看著他們。但當她的目光落到遠峰身上時,她整個人僵住了,手中的水杯哐當落到地上,玻璃屑向四周飛去,開水四濺開來,還靜靜地冒著熱氣。

遠峰的目光仿佛釘在了她的身上,無法飄離。

“爸爸!爸爸?”亦凡疑惑地拍了拍遠峰,他方才被她喚到現實中來,他臉上的肌肉機械地動了動,說,“我是來——我是來看桑檸的——”

宛亭也報之以同樣的笑容:“謝謝你,我是桑檸的母親。”

她走到門口要拉開門,遠峰卻一把攔住了她,“你是桑檸的母親?太好了,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遠峰走到病房看了看桑檸,桑檸醒著,見到他們很高興,愉快地向琬亭和亦凡遠峰分別介紹著。琬亭站在那裏一言不發,等桑檸興致勃勃地說完了話,方才說:“你好好躺著,我去給你倒杯水。”遠峰緊跟著她走了出去。

亦凡不知道他們要談什麽。此刻她的心裏只記掛著桑檸的傷勢。桑檸的嘴唇發白,但情緒卻很高。於是亦凡在她身邊坐下,不停地問這問那,直到桑檸都忍不住笑了:“亦凡,你如果去做護士,一定是個麻煩的護士!”

亦軒拿著東西回來了。他還是忍不住買了糖炒栗子。站在醫院門口,他猶豫了片刻,把那糖炒栗子放到口袋中藏起來。“先盡量勸勸她再說。”他對自己說。走到病房門口,正看到琬亭和遠峰一前一後地從裏面走出來。見到爸爸來了他很高興,便跟過去準備和他招呼一聲,不料一直跟到醫院的頂樓他們方才停下。他站在樓口,深深地迷惑了。

琬亭和遠峰並排著站在天臺上。迎面是西天金色的太陽。沈默片刻後,遠峰轉頭看著她。二十八年過去,她的眉目和當初沒有太大的分別,如果說有什麽變化,那便是眼角多了幾道皺紋和臉上透露著歲月經過後的滄桑。他有些恍惚,腦子裏閃爍的念頭竟然不是問訊她這二十八年的生活,傾吐著二十八年來的疑惑和思念,而是仿佛回到了二十八年前的時光。那時的琬亭喜歡看天邊的夕陽,他們總是這樣站在松木婆娑的山崗上,相互依靠著,看著晚霞一點點染紅整片的天空,金色的太陽的笑臉在山巒間緩緩隱沒,那時的生活,純凈而淡定,每一天都讓人充滿了無數的幻想和希望。那時,他堅定地以為他們是可以永遠地在一起的,身後的許多個二十八年他們都必將一起走過。

可是,二十八年就這樣過去了。這二十八年間,每天的太陽依舊東升西落,只是她在某一個早晨突然從他的世界裏消失,便再也不曾出現過。

“曉風。”過了許久,他開口道,“你好嗎?”

琬亭擡頭看著他。他的鬢角多了幾縷稀疏的白發,眼底卻依舊閃爍著如同當年的溫柔和寧靜。盡管這二十八年間她總能從電視上、報紙上看到他的身影,但是當他這樣真實地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原本平靜的心還是陡然疼痛起來。

“我還好。”她靜靜地答道,微微一笑,試圖表現出很平靜。其實她又覺得是沒有必要的,因為他們這樣的意外相見,誰都不可能真正的平靜。她看著他,心裏隱約著有些愧疚,仿佛這些年沒有陪伴著他,是她犯下的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你也過得很好吧,我經常看到關於你的消息。”

“是嗎?”他不置可否地一笑, “不過倒是平平靜靜的,沒有起伏也沒有顛簸。這,大約也算是很好吧。”他說著,目光又投向了遠處。琬亭以為他要詢問她曾經不辭而別的原因,他大致也是這麽想的,可是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也是,二十八年都過去了,各自的生活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無論當年是什麽樣的原因,除了給彼此平添一些遺憾,便不具備太多的意義了。

還是琬亭後來主動提起了當年的事情。那些事情對她而言盡管痛心,但是這麽多年一直在她腦海裏盤旋著,大約是抱著一種自救的態度,她早已在痛苦和遺憾的折磨中,變得十分淡然了。她慢慢地向他陳述著,事隔二十幾年了,但當年的每一個細節對她而言,卻清晰得就像昨天發生的故事。

她講完後,遠峰沈默著。接著他的目光投向遠處,那裏不時有護士推著病人到醫院後面的小花園裏散步,幾支瘦瘦的烏鴉在大榕樹下悠閑地覓食。他的心仿佛安定了一些,至少他確定了當她離去的時候,她的心還是愛著他的,這雖然已經無法治愈他心底那道湮沒在歲月裏的傷口,但多少是一點輕柔的撫慰。

“你當時應該告訴我的。”遠峰說,“我可以不去奧地利,你知道陪在你身邊,對我說來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他的音調很低,顯然二十八年過去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麽激情而充滿幻想的年輕人,但是他把“任何”兩個字說得特別重,仿佛那兩個字是從穿越時空傳到琬亭的耳朵裏來的。

琬亭淒然一笑,沒有回答他。有了這句話,這些年來的思念何寂寞仿佛一瞬間就有了一個交代,這個人是斷然不會辜負她的。至於當年該不該讓他留下來,已經不是她有興趣有力氣去思考的問題了。人生中的變數那麽多,當生活朝著一條軌跡發展了很遠很遠的時候,再去琢磨當初的千萬種可能,就沒有什麽意義了。如果當初他留下來,他們可以長相廝守,但他的理想就此夭折,平淡生活中的艱辛或許會磨去青年時所有的熱烈何激情,夢想的未完成或許會潛伏成他心底的另一道傷口,她和音樂在他的世界裏存在一場永恒的競爭,二者只能有一個存在的時候,無論失去哪個,對他而言都將是永遠的遺憾。

“現在都不要再說這些了。”琬亭搖頭道,“這是我們的命運。人世間有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圓滿收場的。”

遠峰皺著眉頭:“你總是那麽消極。”

琬亭笑:“很多事情,只有這樣去想,才不會讓自己太難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我倒覺得是一種積極的方式呢。”

遠峰問:“你搬出來後,一直是一個人住麽?”

琬亭點點頭:“是的。有時候檸檸會來陪我。但年輕人總有自己的事情——說來也真是好笑,好像我們已經到了需要人陪,自己似乎都不能照顧好自己的階段了。”

“桑檸是個乖巧的女孩子。”遠峰說,“第一次見到她我就覺得特別投緣,只是怎麽也想不到,她就是你的女兒。有時候真是不得不相信人和人是有緣份的。只是這孩子這次……”

琬亭一笑:“醫生說已經沒有大礙了。這孩子外表纖弱,實際上從小好強,凡事先為別人想著,不順心的事情便一個人扛下來。自己卻也從沒有讓人省心過,總不是落得傷就是病。”

遠峰道:“以前很多次聽桑檸談起她的媽媽,大家都羨慕她有一個好媽媽,不料竟然是你。”

琬亭苦笑:“和她相處多了你還會知道她不但有一個好媽媽,還會發現她有許許多多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因為所有的東西一旦成為她的,她必定非常珍惜,都把它們當作最好的,總能從它們身上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長處來。”

遠峰點點頭,琬亭方才發現自己光顧著講桑檸了,於是問道,“亦軒是你的兒子吧?長得和你還真有幾番相似。聽說他和瑷蓁快訂婚了,這兩個孩子倒算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兒。瑷蓁我是帶過的,也算是我半個女兒,她又聰明又漂亮,只是心事很重,和亦軒在一起,倒教人放心。”說著,她擡頭看著遠峰,微微一笑,“想不到,我們差不多要做兒女親家了。”

亦軒呆立在樓梯口,一動不動。這時的太陽有些偏斜了,一束餘暉落到他的臉上,晃得他有些暈眩。他慢慢轉過身,向樓下走去。那段短短的樓梯仿佛變得很長很長,怎麽走也走不到盡頭。醫院裏的醫生和護士忙忙碌碌從他身邊走過,嗆人的藥水味在整個回廊上彌散著。走廊盡頭是一叢常青藤,纏繞著爬滿了病房的南墻。其間有一小叢嫩黃的色彩,他心想怎麽這迎春花開到墻上去了,到了走廊的盡頭一看才發現不知是被大風從哪裏刮來的彩紙條到墻上被纏繞的枝蔓掛住了。他的腿陡然一軟,幸虧身旁有一個巨大的石柱,他趕緊扶在上面,方才沒有倒下。

他在走廊盡頭的小亭子坐了下來。亭子下面是一灣淺水,去年秋天的幾片殘荷在水面飄蕩著。剛剛琬亭和遠峰的對話重新在他的耳邊響起。大約從記事開始,他便從來沒有看到過爸爸媽媽親密的樣子。他們就像住在同一屋檐之下卻並不相幹的陌生人,各自在各自的人生軌跡上前進。他一直以為父親有些人情淡漠,因此對母親多少有些同情,才在一次次母親為他決定人生時放棄“抗爭”,原因只在於想多多少少給她一些心靈的安慰。但他從來沒有想到,他們之間根本的問題不在於父親的“人情淡漠”,而恰在於他心中有一份湧動壓抑的熱情,而那個人,竟然就是……他有些不敢想下去。這時候,先前落在臉上的陽光已經黯淡下去了。他擡頭,夕陽已經在西天落下。或許,明天太陽會一如既往地在東方升起,生活會向往常一樣循規蹈矩地繼續,又或許,一場天翻地覆的風波就要來臨了。

不知過了多久,亦軒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方才記起自己的使命——他原是答應為桑檸拿東西的。現在三個小時快過去了。他的心裏充滿了愧疚,自己似乎沒有認認真真為她做好過一件事情。他站起身來,慢慢向著病房走去。走到桑檸住的病房要拐過好幾道彎,穿過好幾條回廊。他一道一道地經過,仿佛是在穿越自己內心的荒原,每走過一道,似乎離目的地更近了些,卻又似乎更加縹緲和茫然。

走到病房前,門虛掩著。他本能地在門口站住了。門內傳來笑談的聲音。他輕輕推出一道縫隙,只見書淇坐在病床邊上,熟練地削著蘋果,一邊給桑檸講著笑話。桑檸的斜坐在床頭,頭上還纏著白色的繃帶,臉上帶著蒼白的倦意,兩個小小的笑渦卻十分分明。突然間,她咳嗽了兩聲,亦軒下意識地要推門進去,只見書淇迅速放下手中的蘋果,伸出手去將她的身體扶正,然後用被子把她捂了個嚴嚴實實。

亦軒頓了三兩秒,便退了出來。

他不知道書淇是怎麽聽說桑檸受傷的事情的。大約是他始終關註著她,所以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但是這都不重要了。

亦軒甩了甩頭,努力讓自己清醒些。接著便邁步向醫院大門的方向。到外面的小賣部要了一個塑料袋子,把手裏的東西分兩袋裝好,返回去輕輕掛在病房門的把手上。父親說得對,這世間有一種叫緣份的東西,缺少了這種東西,人連自己的感情也會變得無法左右。對於桑檸的這份愛,終其一生自己恐怕只能辜負她了。

桑檸受傷雖然讓所有人都狠狠地吃了一驚,但是畢竟是有驚無險,小住了一段時間後便逐漸好轉。琬亭擔心落下病根,要求留院多觀察段時間,但是這事一直瞞著桑健雄,為了不讓他生疑,桑檸還是堅持早點出院。出院這天書淇來幫忙收拾,一大早便開車到了醫院門口。這段時間琬亭經常見到他的身影,也時常暗地裏觀察著這個小夥子,健康、俊朗,修養學問都很不錯,見桑檸對他也不排斥,她的心裏便明白了幾分。但感情的事情外人是不方便隨便插嘴的,尤其是這樣看似朦朧的時期,所以她也始終沒有問過桑檸一字半字,只是每次見到書淇都客客氣氣的,略帶欣賞的樣子。書淇幫忙辦理好出院手續,把琬亭從家裏帶來的東西搬上車,琬亭笑盈盈地向他致謝,一邊扶著桑檸坐進車廂——盡管桑檸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但琬亭還是堅持著。

“今天幾號了?”桑檸坐下後,問。

琬亭答道:“十三。”她以為她是在醫院住得天昏地暗忘記時間了,便又補充道,“你前後在醫院住了九天了。”

書淇聽著她們的話,靜靜地開著車,他猜到了桑檸定然是想到了瑷蓁和亦軒的婚事。果然,桑檸陷入了沈默。琬亭只當她是因為身體虛弱不想說話,因此也不打攪她,車廂裏的空氣便靜靜的像凝固了一般。

過了一會兒,書淇卻突然打破了沈寂,說:“桑檸,你還不知道,瑷蓁和林亦軒原定在下個月的訂婚典禮取消了。”這一驚非同小可。

琬亭先問道:“出什麽問題了?怎麽好端端突然取消了?”

桑檸則沈默著,一時還沒有整理過來。

書淇從反光鏡裏瞄到她的表情,又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覺得原來定下的時間不太合適也說不定,也可能是別的原因。”

桑檸更加沈默了。

書淇像是話裏有話,她卻聽不明白他的意思。以前她一直覺得書淇是個簡單明快地像春天的溪水一樣的男孩子,可是最近她越來越發現他深邃的一面了,她很容易便能從他那裏看到“心事”這兩個字,並且這種頻率似乎越來越高了。不知怎的,這種感覺讓桑檸有種潛在的不安,就像這早春裏從車窗縫隙吹進來的風一樣,微微的,卻涼沁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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